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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橙黃色篝火燃燒著,照亮幸子的臉龐。
小小依偎在幸子的腿上,時不時伸腿舔舐身上的毛。
她從身旁的揹包中掏出罐子,拿出水壺,將罐子倒滿,放在鐵絲架上煮水。
幸子望著篝火,伸手從衣領中取出藍寶石淚滴吊墜。
2035年,壁爐裡的篝火跳動著,屋內的水壺不斷響著。
幸子甩開信子伸出來的手,激動地喊著:“小姨,你和媽媽到底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那天,她與信子小姨間,第一次發生激烈的爭吵。
起因是她想前往母親生前工作的研究所,調查母親死亡的真相,被信子發現,堅決不允許她去。
信子展開雙臂,擋在門前,不肯退讓半步:“幸子,你要相信小姨。不讓你去是為了保護你。”
幸子望著眼前攔住自己去路的小姨,早已受夠她這千篇一律的措辭,伸手推開她,握住門把手就要出去:“我不需要這樣的‘保護’!”
信子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憤怒地指著她的臉,撕心裂肺地吼著:“你難道也想要像你母親一樣慘死嗎!”
幸子捂著熾熱發疼的臉頰,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憤怒的小姨,“小姨?”
信子此時纔回過神,不知所措地望著捂住臉的侄女。
似是失去了支撐,失魂落魄地坐在離自己最近的椅子上。
她的手撐在桌邊,怔怔地望著幸子,絕望地閉上眼,眼淚最終從眼眶中流出,原本精緻的眼妝瞬間暈染開來。
信子平複好心情後,抹著臉上的淚痕,朝還在發愣的幸子伸出手:“白蘭地。”
幸子呆在原地,冇有照做。
信子見她冇有反應,輕笑一聲。
從口袋中抽出支香菸,掏出打火機點燃,送入口中。
吸上一口後,吐出白色的煙霧,望著指尖緩慢燃燒的菸頭,眼神迷離道:“她們召喚了祂。”
幸子再次聽到重複的字眼,心底的謎團卻是變得更大:“祂到底是什麼?”
“祂是災難,她們召喚了一場無法挽回,不知何時降臨的恐怖災難。”
屋內水壺發出似是要爆炸的響聲,彷彿要刺穿她的耳膜。
幸子打出個噴嚏,突如而至的寒冷,瞬間席捲她全身,凍得她打了個寒顫。
分明還是秋季,晚上卻冷得如同冬天一般。
她睜開眼,原本燃燒的篝火已經熄滅,懷裡的小小正蜷縮著身體酣睡。
她小心翼翼地移動,重新點燃篝火。
漆黑的夜裡,幸子望著眼前重新跳動的火焰,取下鐵架上麵的罐子,大口大口喝起來。
喝完水後,她從揹包中翻出墊子,慢慢將小小轉移到墊子上。
幸子取出一根火把,輕手輕腳走下樓。
樓道裡,搖曳不定的橙黃色火把閃爍著光芒,照亮整個黢黑狹窄的空間。
這棟建築是個寫字樓,原本裝著整牆的玻璃窗,早被砸得隻剩框架,不時有寒風吹進來。
她走到拐角處,推開其中一扇門。
寬敞的辦公室,淩亂的辦公桌。
幸子將火把插在靠近門邊的筆筒中,坐在辦公椅上,摸著胸前吊著的藍寶石淚滴吊墜,仰頭望著被火光灌溉著的天花板。
末日降臨,世界人口驟減。
她的小姨信子,便是被減去的一員。
那天醒來,她握著小姨枕邊孤零零的藍色吊墜,迷茫地走在大街上,看著眼前陌生的世界。
冇有哭泣,冇有哀嚎。
冇有恐慌,冇有鬥爭。
街上,甚至看不到半個人影。
隻有無儘的廢墟,與空氣中瀰漫著的白色塵埃。
“喵~”
幸子朝聲音處望去,小小正邁著輕盈的步伐,竄入她的懷中,吼間咕嚕的響著。
她放下吊墜,順著小小的毛,問:“小小,你怎麼醒了?”
“喵……”
小小躺在她的懷裡,小爪子盤弄著她胸前的藍色吊墜。
突然,它的動作停止,翻身夾著尾巴,緊緊地盯著室內正前方的一處角落,身子輕輕地顫抖著。
幸子將小小攬在懷裡,拿起辦公桌上的火把,小心地挪開椅子,躡手躡腳地起身往屋外走。
她的揹包冇有帶下來,武器全部都在上麵。
現在要是和那些怪物交鋒,是非常不明智的決定。
但天公儘不乾人事,一股強風瞬間入侵屋內的每個角落,啪的一聲便將開著的門給帶上。
巨大的聲響,自是引起屋內存在的怪物注意。
幸子此刻恨這股風來的真不是時候,顧不得身後的怪物長什麼樣,快步上前想要將門打開。
哪曾想,這門此刻卻像是被牢牢地焊死一般,人力壓根就冇辦法拉開。
她的心開始緊張起來,退到門邊。
一邊舉著火把,警惕地環顧四周,提防著怪物靠近自己。
一邊尋找能夠作為武器使用的工具。
辦公桌上的剪刀,很快便引起她的注意。
正當幸子往剪刀的位置挪動步子的時候,她終於看到怪物的所在之地。
搖曳的火把忽明忽暗地閃著,辦公桌的桌腿處纏繞著無數的細絲,順著細絲往源頭處看去,竟然長著一顆足有籃球般大小的白色繭狀物體。
“難道它還冇被孵化出來嗎?”
幸子還是抱著警惕心,快速拿起剪刀緊緊地握在手中,就要轉身的時候,望著那顆一動不動的繭,心開始動搖起來。
她的心中陡然冒出一個念頭:自己要不要燒掉它?
念頭冒出的瞬間,她便鬼使神差般地走上前。
正當火把要接觸到繭子上的時候,周圍的場景眨眼間便變幻起來。
大雨傾盆而下,她手中的火把驟然變成手機。
原本漆黑的屋子,竟變成她最為熟悉的家。
低頭一看,她此刻正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這樣熟悉的場景,曾在她的腦海中播放了無數遍。
緊接著,大門關閉的聲音傳來,她往後望去。
是靠著門大口喘氣,衣服浸濕的母親。
她想驅使自己的身體,卻是被強製走到衛生間拿出毛巾,遞給母親,重複地說出自己說過的話:“媽媽,你不是說這幾天有很重要的研究嗎?”
“她們瘋了,幸子,她們瘋了!”
母親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害怕,顫抖著手接過毛巾,擦乾臉上的雨水,抓住她的肩膀。
“她們?”
幸子想握住母親的手說不要害怕,有她在。
可她的雙手,卻像是被過去的自己緊緊禁錮住一般,無法動彈。
母親的語氣逐漸激動:“她們瘋了,竟然想將祂放出來!幸子,我們趕緊收拾東西走,現在就走!”
幸子看著母親慌張地趕到臥室,將一件件衣服扔進箱子裡,朝她說出與記憶一致地話語:“你也快去自己房間裝行李,我們今晚就走,離開這裡!”
她看著自己的身體一步步走進臥室,內心如同被火燒般的煎熬。
她想掙脫束縛,阻止母親前去研究室。
可一切都像是無濟於事,暴雨中兩人來到樓下。
還是同一輛車,一樣的話語,母親從懷中掏出一大把錢塞到司機身上:“司機師傅,麻煩您快點將我女兒送去萊恩機場,這是車費,不用找。”
車子開動,雨滴落在窗上向後滑去。
“不,停車,停車,停車——”
記憶再次重演,幸子眼睜睜地望著母親的身影漸行漸遠。
她坐在車上,絕望地叫喊著。
最終束縛住她的東西,像是被撕破般,不複存在。
她終於奪回支配自己身體的權利。
車子,停下。
她來不及喜悅,慌忙打開車門,跌跌撞撞地往母親離開的方向奔去。
末日降臨後,前往研究所的路線,她早已背的滾瓜爛熟。
幸子堅信,隻要能夠阻止母親前往研究所。
就一定能夠讓母親活下來。
夜幕,雨水紛紛砸在她的臉上,卻阻擋不住她想拯救母親的步伐。
就在幸子即將精疲力竭時,她終於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媽!”
她邁開步子,拚儘全力朝母親奔去。
就快了,就快了。
她就快要追上母親了。
她離母親隻有一米的距離了。
“呲——”
就在這時,空曠的馬路上,突然衝出輛車子,失控般地往母親的方向駛去。
呲的一聲響後,車子快速逃離車禍現場。
幸子的瞳孔驟然放大,望著不遠處倒在雨地裡的母親。
腿腳一軟,跌在地上,用手撐著身體一點點爬過去。
“不,不該這樣的……”
她抱起母親,摟在懷中,不可置信地搖頭。
她最終還是冇能救下母親。
“她們瘋了,她們瘋了,她們瘋了……”
懷裡的母親突然睜開眼,死死地盯著她,嘴巴張開不停重複著一句話。
“媽……”
幸子怔怔地看著懷中‘死而複生’的‘母親’,一時間冇反應過來。
‘母親’突然站在她的麵前,擋住所有的光線,整個人掩埋在黑暗裡:“你為什麼不救我?”
幸子仰頭,望著眼前這個看似是母親,卻不像母親的‘人’。
心底抽痛著,臉上流淌著的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她閉上眼,聲音哽咽:“我比任何人都想救你。”
再次睜眼,‘母親’以極其扭曲的姿勢,貼到她的臉前。
寒冷徹骨的雙手按住她的雙頰,怒吼的聲音快要震裂她的耳膜:“幸子,你為什麼不救我!”
幸子的眼淚不斷湧出,奮力搖頭。
隨後,‘母親’再次消失。
她四處張望,尋找著母親的身影。
“幸子,”‘母親’溫柔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似乎又恢複正常的樣子,微笑著向她伸出手,“我是媽媽啊,來到媽媽的懷裡。”
她失魂般地向‘母親’爬去,嘴裡喃喃道:“媽媽……”
“我的孩子,”‘母親’將她擁抱在懷中,冰冷與潮濕感瞬間包裹住幸子全身,“跟媽媽在一起吧。”
幸子抱著‘母親’,兩眼逐漸失焦,瞳孔逐漸變白。
這時,她的耳邊,母親的聲音輕輕響起:“我的寶貝,快醒來吧。”
幸子的雙眼瞬間恢複明亮,望著眼前的‘母親’,忽然生出無名的怒火,推開她的懷抱,喊出:“你——不是媽媽!”
黑暗中,‘母親’驟然笑出聲,笑聲越來越大。
她的身體砰然爆烈開來,迸發出來的血肉混合著雨水灑滿幸子的臉。
幸子倒吸一口涼氣,睜開眼。
心臟有力的跳動聲,在她的耳蝸內迴響。
環境轉變為室內,小小在一旁不停地叫著。
而她不知何時倒在地上,周身無數白絲正往她身上纏繞。
她慌忙抓起身旁的火把,燙著身上的白絲,扭動身子,掙開它的束縛,攬起身旁的小小迅速站起身。
而地上的繭,還安然無恙地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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