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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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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晏然定期召對方前來西雍宮,除了培養心腹外,也是為了鍛鍊身體,強健體魄,她還跟鍾知微約好了等入春後,讓對方教自己騎馬。

因為天氣寒冷,加上殿內空間廣闊,溫晏然把鍛鍊場地改做了室內,她一麵活動筋骨,一麵與鍾知微閒談,問了一句:“鍾卿與羅統領相處得和睦麽?”

鍾知微想了一想,老實道:“羅統領到任以來,禦下有德,兩衛之間也相處得頗為和睦,還有不少內衛向臣請示,想要調入中衛。”

溫晏然點點頭,微笑:“如此說來,羅卿不愧是王侍郎所舉薦的忠直之士。”

天子說話的聲音語氣與平時並無二致,池儀心中卻是一動。

以她對皇帝的瞭解,對方今日召見羅越,或許考慮到三衛統領中唯獨此人冇有立過功勳,有點想詢問下對方,該舉薦何人前往皋宜或者襄青,讓他混一個舉薦之功,這樣一來,前往地方的隊伍中就囊括了士族,內官,禁軍三方麵的勢力,其中最受嫌忌的內官因為少府令剛剛做錯了事的緣故,必定不敢氣高,如此安排,三方反倒能相處和睦。

但在方纔的一瞬間,作為滿分型揣度上意選手,池儀直覺認為,天子的想法產生了微妙的偏移。

第30章

酉初,羅越按時來到西雍宮,他身材高大,皮膚比建平的士人更黑一些,臉上還長著一把濃密的大鬍子,先在內官的引導下恭恭敬敬地拜過了天子,纔跟鍾知微一樣被賜座於殿內,留在西雍宮一道用晚膳。

溫晏然笑道:“羅卿初來乍到,可還適應京中生活?”

羅越垂首:“京中繁華,微臣一介邊鄙之輩,實在誠惶誠恐。”

溫晏然點點頭,因為之前調他入京到的理由跟禁軍紀律荒馳有關,就問了幾句如何管理兵將的問題。

羅越回答得很含蓄:“禁軍確有弊病,微臣願為陛下整肅。”

不願意在領導麵前說下屬跟同僚的壞話也是常事,溫晏然喊人過來,也不隻是為了跟對方談工作,略微勉勵了幾句後,就轉而聊起了邊郡生活,按照當前時代的風氣,士大夫多嫌棄邊地粗鄙,但天子卻反倒十分感興趣的樣子。

羅越:“邊地不比建平,十分苦寒。”

“……”

張絡看著言簡意賅到基本等於在說廢話的羅越,深深懷疑他們大周禁軍中的武將是不是都特別不善言辭……

溫晏然看了對方一眼,微笑:“羅卿來自北地,冬日自然比建州更冷一些,不知邊地下雪時,當地百姓如何應對?”

羅越垂下頭——禦前奏對確實是一件挺考驗大臣心理素質的行為,他說話時的流暢度還不如第一次見溫晏然的鍾知微:“每到冬日,大族中人尚可彼此扶助,小族子女往往無依,每年冬季都有凍餓而死之人。”

溫晏然微微頷首:“朕聽說邊地不比中原安寧,常有異族犯邊之事,羅卿以前在邊營中為將,可曾與之交戰?”

羅越:“昔日也曾隨同僚與之交手數次。”

溫晏然靠在憑幾上,笑:“羅卿為朕整肅禁軍,是有治兵之能,曾與邊人作戰,是有帶兵之能——那也不知朕何時可以一觀卿家之能?”

羅越離席而拜:“待臣整肅禁軍之後,陛下可慢慢觀之。”

溫晏然的目光停在對方身上,片刻後道:“那朕便拭目以待。”

因為溫晏然今天還是第一次召見羅越,等人離開時,順便賜了對方一些炭火皮裘口脂麵藥等過冬之物。在這個時代,口脂麵藥的主要作用不是美容,而是為了防止人的皮膚在冬季因為氣候的原因乾裂流血。

*

作為天子,溫晏然確定工作的大方向後,具體細務都有朝臣負責,戶部那邊在決定派人前往兩郡後,十分迅速地動員了起來。

郡長史根據所在地不同,具體品級在七品到六品間浮動,算是一個比較正式的中層官職,一般會由郡守自己挑選,溫晏然直接替兩郡挑長史的行為之所以能得到大部分朝臣的支援,大半原因還在那天的朝會的矛盾上頭。

此前袁言時就曾把朝中的缺員的要職擬出來呈給天子,溫晏然斟酌至今,也才補上了六成,其中還有一大半屬於“暫領”,為了讓皇帝更加充分地瞭解朝廷內外的俊才,大臣們該上書的上書,該舉薦的舉薦,池張兩人也一直在網羅各處訊息,溫晏然本人還時不時會往天桴宮那邊跑一趟,跟自己那位遠方堂兄聊聊家常。

清甜的氣息在殿中瀰漫。

西雍宮的近侍都知道,比起一些名貴的香料,天子更喜歡新鮮水果的香氣,池儀親自捧了一盤林檎放在炭爐邊,然後倒了一杯熱茶奉上。

今天不是上朝的日子,溫晏然索性以昏君的標準自我要求,窩在寢殿中誰也不見,讓左右近侍把文書條陳等物從充當書房的側殿那邊搬了過來,又在床榻上放了一張矮腳的木案,直接在床上批閱。

——倘若這個時候溫晏然注意瞭解身側近侍的心理活動的話,就會意識到,池儀等人不是覺得天子連批奏摺的時候都賴在床上,而是深刻欽佩陛下在床上的時候都不忘批奏摺的勤政精神……

天子的床榻下方擺著兩隻木筐,裏麵放的滿滿的全都是薦表,一隻筐裏放看過的,一隻筐裏放冇看過的——哪怕是一個有著充足加班經驗的社畜,溫晏然在第一次看見薦表數量的時候都差點冇能做好身為皇帝的表情管理,也理解了為什麽那麽多同行會把權力下放給自己的配偶或者近侍,大約不是權力慾不夠強,而是精力實在跟不上,作為天子需要處理的奏疏數量足夠把當事人內心“天下權利儘在朕手”的澎湃熱情給迅速熄滅成“這工作到底什麽時候纔是個頭”的哀歎。

除了地上的那些,溫晏然的木案上也放了一摞被挑揀出來的薦表,如無意外,這些人不久後都會在朝廷中獲得一個職位。

至於派往皋宜跟襄青兩郡的郡長史,溫晏然現在也已經選好了,其中去皋宜的長史出自鄭氏,去襄青的是袁太傅的某位門生。

這兩位長史的家世都不錯,而且他們上任的時候,不止可以帶著家中的健仆跟護衛,溫晏然這邊也準備撥一個曲的禁軍護送兩人上任。

一個曲包括兩個屯,每個屯的兵力大約有五百人,數量雖然不算多,但既然來自建平,所配置的鎧甲兵械都是最頂尖的,除此之外,這一千人都是騎兵,具有較強的機動性。

除了鍾知微手下一名校尉外,溫晏然冇有讓任何一個禁軍的原始人員去帶領這支隊伍,而是從世家跟宗室中挑了幾個年輕人出來。

其中有一個人叫做溫藥師,是悼帝次妹第三子的第六子的第五女,譜係上充分展示了宗室人員之眾,在輩分上算是溫晏然的侄女,因為不是長房一脈,早已經冇有爵位可以繼承,雖然與天子血緣關係並不太遠,但在厲帝的子女孫子女都有很多人倖存的情況下,基本不存在繼承皇位的可能,而且據薦表所言,溫藥師大部分時間都在家中老老實實地讀書習劍,並不像一般宗室子女那樣惹是生非,雖然她還不到該出仕的年紀,不過天生身量比常人高大,而且父母早早過世,家中入不敷出,亟需混一份俸祿餬口。

溫晏然記得宗室旁支中有幾個出色人物,冇有一個名叫“藥師”的,準備將人召進來問問,如果問題不大,就跟著隊伍去地方上出一趟差,積攢點工作經驗。

除了溫藥師之外,還有宋氏的宋南樓,師氏的師諸和。

其中宋南樓跟那位宋侍中都出自建州宋氏,前者還是後者的侄子,算真真正正的高官士族子弟,至於師諸和,其人叔祖父倒是做過三品高官,但上一輩中,隻有其年長的那位姨母在悼帝時期選入禦史台,曆經兩朝,等致仕時也隻是一位普通禦史。

這兩人在一般人的看法裏,都跟知兵事三字無緣,要不是溫晏然曾在評論區中看到過他們的名字,多半也冇法那麽精準地選中。

評論區中經常有關於劇情討論的高樓,溫晏然當時瞄過一眼有關蕭西馳的評論,一些讀者在探討,倘若全盛時期的蕭西馳帶領烏流部那邊的騎兵進攻中原的話,派誰去抵擋比較合適。

蕭西馳屬於慶邑部,跟烏流部基本冇有任何往來,不過評論區雖然給了一個冇什麽可能實現的設想,卻也有不少人仔細地給出了說得過去的回覆,其中就有不少人提名宋南樓,說可以試試看派這位去守城。

從上述討論中可以判斷出,宋南樓縱然不是蕭西馳那樣的當世人傑、名將種子,至少也是一個有一定軍事能力的人,而且讀者對他的總結是“溫柔隨和宋南樓”——一個溫柔隨和的人,即使出身忠良之家,具備較高的道德素養,也很符合溫晏然對朝臣在聽話方麵的要求。

至於師諸和,評論區對他的形容是“不會打仗師諸和”,溫晏然想,能用不會打仗來形容,證明對方在出仕後,走的必定是武職路線,而且在部分支線劇情裏一定出過紕漏,她也不需要這人立馬就起到禍害江山的重要作用,隻打算趁此機會把人派出去出個差,攢攢功勳,以便後續給對方安排更合適的工作。

快到巳時,在床榻上待了大半個上午的溫晏然到底也歇不下去,起身更衣,並吩咐左右道:“隨朕出去走走。”又道,“把那個叫藥師的孩子帶過來。”

這個時候去前朝各部台那邊閒逛等同於加班,她要麽在宮苑中走走,要麽就去天桴,溫晏然現在算是明白了建平中各重要建築群落的佈局內涵——怪不得國師所在的天桴宮一定要跟與太啟宮相連,估計是因為自己以前那些同行們日常也有點去親友家串門的需求。

天桴宮中人員屬於道官,雖然地位超然,但按理不能乾涉朝務,日子一向過的挺清閒,奈何自從新帝登基後,溫驚梅就感覺很難繼續安心地研讀道經,他頗為聰敏,又因為職位涉及皇位傳承的關係,行事中有種格外明顯的剋製之意,分毫不敢逾越,且守口如瓶,察覺到這一點後,溫晏然也明白對方究竟為什麽能坐穩國師之位,倒格外喜歡跟對方閒談。

她隨意提了幾句打算選宋南樓等人為官的事情,溫驚梅在聽清名字的時候,目光不由微動,看他的神情,對這些人也有些印象。

溫晏然笑:“不知兄長可有教朕?”

宮內宮外都有傳言,說皇帝因為當日的擁立之功,以及季躍反叛時的救駕之功,對國師極為尊重,見麵時言必稱兄長,如此一來,就算溫驚梅無心權勢,朝廷上下重視天桴宮的人也一日多過一日,但在某些人眼中,這並非什麽好事——言必稱兄長又如何,昔日的七皇子溫見恭還是天子的正經哥哥,如今早都化作了一具白骨。

當皇帝的太過擅長捕捉旁人的神色變化,是一件很考驗下屬表情控製的事情,溫驚梅心知對方已有所覺,不能隱瞞,斟酌了下詞匯便道:“臣曾聽聞,宋家四郎無心仕途,此前也以學業未成為由,拒絕過朝廷的征召。”

以溫驚梅的性格,倘若是宋氏長輩不願宋南樓出仕,不會說他本人無心仕途,既然如此,此前對征召的拒絕,完全出於他本人的意願。

——那位宋四的性情,與社會主流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聽到這句話,溫晏然目光似乎閃過了一絲奇異的神色,含笑道:“原來如此。不過這位宋四郎既然是宋侍中的侄子,那無論是出仕還是不出仕,朝廷總該試著征召一番,以示求賢若渴之心。”

第31章

聊完宋南樓後,溫晏然倒冇繼續跟溫驚梅談論朝政。

她這段時間如此勤勉,既是因為需要儘早收攏權柄,也是跟係統麵板上那一行提示語句“建平內亂”有關。

溫晏然想,雖然這個係統除了最開始用“歡迎使用《昏君攻略》遊戲協助係統”的虛假廣告在她心中激發了一點不切實際的期待感之外,基本等同於背景板,但在劇情節點的顯示方麵應該還是靠譜的。

——幸虧她雖然有著一個毫無價值的係統,但穿越前總算在評論區瞭解過非常有價值的劇透。

溫晏然從溫驚梅的書架子上隨手取下了一本地方誌,翻了幾頁,又跟對方聊了會外州的風土人情。

身為國師,溫驚梅自然擁有著足夠豐富的知識儲備,就算不曾放過外任,也瞭解一些中原以外的民俗風氣。

溫晏然:“朕曾聽聞太傅說過邊地事務,那些夷人部族極多,平時也會彼此溝通,但大多說的還是中原的官話。”

溫驚梅:“邊地夷人部族過眾,而每一部中人並不多,若是不學習中原文字,他們幾乎無法與外界交流。”頓了下,補充,“不過也有例外。”

溫晏然笑著點了點頭:“就像烏流部,他們說是部族,但已經在塞外築有多個城池,同時具備耕地,彼輩狼子野心,甚至要朝廷敕封他們為王,隻是為朝中公卿所拒,不過他們雖無王國之名,但已經有了王國之實。”

溫驚梅聽皇帝的話中的意思,顯然是將烏流部的問題放在了心上,當下不欲繼續深談,轉而聊起了邊地的皮裘等貨物。

像烏流那樣的大部,雖然有耕地,但還是以畜牧業為主,在他們那裏,牛羊馬屬於硬通貨,除此之外,烏流部依仗武力強橫,還會通過劫掠過往行商獲取金錢。

溫晏然抬起頭,看向牆壁上的一副充當裝飾品的氈畫,問:“這也是邊地之物麽?”

溫驚梅:“正是。”又道,“烏流部那邊,每年都有大量的羊毛製品流入中原。”

溫晏然點了點頭——能用大量形容,可以看出這一部族的實力。

溫驚梅注意到天子的神色中帶了些若有所思之意,心頭便忍不住一跳——作為一個時常有機會被動麵聖之人,他也算瞭解當今這位天子的性情,知道對方隱約有收天下權柄之意,倘若不知道烏流部的情況便罷,既然知道了,說不得有朝一日便會對此部用兵。

這樣的性情,倘若不為一代英主,那就是禍國亂世之君。

今天溫晏然與溫驚梅見麵時冇有屏退左右,兩人交談期間,天桴宮的道官過來換了兩次茶水,等換到第三回時,池儀主動從人手中把茶盤接過,一麵為君主換茶,一麵提醒道:“陛下,已到午時三刻。”

溫晏然點頭:“今日就在天桴這邊傳膳。”

隨著天子強橫之態漸露,連先帝欽點的輔助大臣袁言時在麵對皇帝時,都不自覺地愈發退讓了起來,更何況克己慎行如溫驚梅,十分乾脆地省去了勸說對方回宮的流程——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也難怪溫晏然在哪都跟待在家裏一個樣。

溫驚梅不是第一次跟皇帝一塊吃飯,在他眼裏,皇帝做事風格固然稍顯強勢,但個人舉止卻溫和有禮,對口腹之慾也冇什麽貪求,心中也覺得對方自製力甚強。

飯後溫晏然依舊冇走,直接在大部分時間處於閒置狀態的天桴宮正殿裏頭小睡了片刻,等起身時,之前讓人傳召的溫藥師已經候在殿外。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紙照入殿內,宮人小心地替天子揭開紗帳——天桴宮是國師居處,保暖問題做的當然不錯,內官們卻還唯恐皇帝受寒,侍奉時比平日愈發謹慎了三分,身為市監左丞的池儀更親自過來,幫著溫晏然換上被炭火烘烤的暖烘烘的玄色外袍。

天桴宮內的飾品色澤多素淡雅緻,溫晏然此刻所在的這間寢室中,地板上覆著一層雪色的柔軟錦緞,她的衣襬拂在上麵,就像墨水落在了無瑕的白紙上。

溫晏然站起身,抬高雙臂,讓宮人為自己綰係腰帶。

登基之後,宮中一切事務都在圍繞著她運行,讓溫晏然不管待在哪裏,都會感到自己處於所有人的中心,也難怪曆代皇帝不管自身才能如何,都會堅信自己是這世上至高無上的存在。

身為穿越者,溫晏然當然明白,在天下大勢麵前,縱然貴如天子者也與螻蟻冇什麽區別,但她這隻螻蟻在別的螻蟻麵前,又具備著一言決定對方生死榮辱的強大力量。

溫晏然偶爾會覺得,時刻浸染在這種被天下人尊奉的權力感當中,也難怪那麽多同行都曾出現過嚴重的心理問題,做這一行的要是冇有堅定的目標跟信念,確實很容易迷失自我。

*

溫藥師在外頭等候了許久,總算有內官來召自己入殿,她衣著樸素,向天子行禮的動作卻並不生澀,顯然接受過一定的教育。

溫晏然認真觀察著麵前第一次見麵的侄女,大約是因為皇室營養充足的緣故,她自己的身量其實是超過同齡人的,然而眼前那小姑娘明明年紀比她還小,個子卻比當今的天子還高上一個頭——回想對方的薦書上那句常年在家中讀書習劍,溫晏然深覺適當的體育鍛鍊果然有助於兒童生長髮育……

“你叫藥師?”

溫藥師垂首:“是。”又大著膽子道,“那是父親給小人起的小名。”

藥師屬於這個時代的常見名之一,重複率極高,溫晏然點點頭,她記得薦書上提過,溫藥師的父母去世的很早,加上對方現在年紀也不大,一直沿用小時候的稱呼也算合理。

溫晏然:“你書讀得如何?”

溫藥師朝前方行了半禮:“請陛下考校。”

溫晏然看向身側之人,笑了笑:“那兄長就替朕問幾句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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